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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师叔远走 俏师妹同行江湖

  青袍老者听了面有戚容,好一会,才仰首说道:“都是为了我一个人……我真是峨嵋派的罪人……”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咳嗽,直咳得他胀红了脸,连腰都弯了下去。布衣少女急忙替他轻轻捶着腰背,青袍老者双手掩口,等到咳声稍停,放开手未,掌心血迹殷然。
  布衣少女站在他背后,自然看到了,不由吃了一惊,叫道:“乾爹,你咯出血来了。”
  看袍老者喘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面巾,把血迹拭去,徐徐道:“不要紧,为父这是老毛病了。”
  布衣少女道:“但……”
  青袍老者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用手摆了下,面向丁天仁问道:“你说雪山派隗通天连伤八位师兄之后,突然撤走,那是为了什么?”
  丁天仁道:“这个弟子也弄不懂,但……听八师叔的口气,好像和弟子身上的一块玉珮有关,只是他老人家好像不肯说……”
  “和你身上的玉珮有关?”青袍老者听得奇怪,问道:“你身上是什么玉珮?”
  布衣少女眨着一双盈盈秋水,也流露出好奇之色,朝丁天仁投来。
  丁天仁从身上取下玉珮,双手递了过去,一面说道:“因为那时弟子气不过隗通天,朝他刺了一剑,他大袖一挥,把弟子打了一个觔斗,但弟子也把他大袖刺穿了,等弟子站起来时,玉珮已经掉在地上,他好像很注意这块玉珮,叫出”辟邪玉符“四字,接着就下令走了。”
  他因为八师叔暗示过这方玉珮很重要,但又不肯告诉自己,希望这位师叔也知道,能够说出来才好。
  青袍老者伸手接过玉珮之时,似乎并不怎样,但听了丁天仁说到隗通天叫出“辟邪玉符”,口中不觉“啊”出声来,惊异的道:“它就是辟邪玉珮。”接着又哦了一声,目注丁天仁问道:“你一剑刺穿隗通天的衣袖?”
  隗通天一身功力何等精纯,他拂出来的一记衣袖,又岂是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一剑所能刺得穿的?
  丁天仁脸上一红,说道:“是的。”
  青袍老者问道:“你使的是那一招?”
  丁天仁脸上更红了,嗫嚅的道:“弟子使的是大哥教我的那一招剑法。”
  青袍老者愈听愈奇,问道:“你大哥是谁?”
  丁天仁道:“大哥叫丁大衍,这方玉珮也是他送给我的。”
  青袍老者道:“你们是亲兄弟?”
  “不是。”丁天仁道:“那是中秋晚上,在万佛顶认识的。”
  青袍老者道:“你说给老夫听听。”
  丁天仁就把如何遇见大哥,他因自己和他同宗,极为高兴,就送给自己一方玉珮,并约自己明晚再去。第二天晚上,他送给自己一柄短剑,并问自己练剑练得如何了,要自己练一遍给他瞧瞧,后来又传了自己一招剑法,源源本本说了一遍,一面从身边取出一柄短剑来。
  青袍老者看他取出来的短剑只有二尺来长,剑鞘非金非石,十分精緻,已是极为注意,左手接过,右手一按吞口,但听“铮”的一声,一道紫虹应手出匣,顿觉森寒逼人。布衣少女“啊”了一声道:“这柄剑锋利,只可惜短了些。”
  青袍老者哈哈一笑道:“此剑名为紫虹,乃是武林中仅存的三柄名剑之一,功能切玉断金,无坚不摧……哈哈,紫虹神剑玉辟邪,你遇上的真会是他……但……这也不对呀……”
  丁天仁听他口气,似乎认识大哥,这就急忙问道:“师叔,你老人家认识我大哥吗?”
  青袍老者微微摇头道:“据你所说,你大哥只有三十五六岁,那就不对了,这位大侠,老夫小的时候,听先师说过,那时他已有五十多了,但看去只有三十出头,如今算来少说也有八九十以上了。”丁天仁心想:“那就不是大哥了。”
  布衣少女问道:“乾爹,你说的是什么人呢?”
  青袍老者笑道:“他就是为父方才说的紫虹神剑玉辟邪,人称天杀星的丁天行。”
  布衣少女啊道:“紫虹神剑,乾爹,你说的紫虹神剑,就是这柄短剑?玉辟邪,就是这块玉珮了?”
  青袍老者颔首道:“不错。”
  布衣少女偏着头问道:“乾爹,天杀星丁天行武功很高吗?”
  青袍老者笑道:“不高,会叫他神剑吗?当年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丁天行三个字,莫不闻名丧胆,无怪隗通天看到玉珮就匆匆离去了。”
  青袍老者把玉珮和短剑一起还给丁天仁,一面说道:“你遇上的也许不是这位大侠,但这方玉珮和这柄紫虹剑,却是这位大侠之物,你好好收起来,不可遗失了。”
  丁天仁伸手接过,青袍老者一手撚鬚,又道:“你有这两件东西,走遍天下,也没有人敢欺侮你了。”
  布衣少女忽然眨着一双大眼睛,朝丁天仁问道:“你刚才说,你那大哥叫什么名字?”
  丁天仁道:“他叫丁大衍。”
  “大衍……”布衣少女眼珠一转,急急叫道:“乾爹,他大哥很可能就是紫虹神剑玉辟邪的天杀星丁天仁了。”青袍老者道:“为父方才也想到了,但两人年岁相差甚多……”
  “不,乾爹。”布衣少女道:“他告诉他叫丁大衍,可能是他临时化的名,大”字“和”天“字,只差了上面一横,”衍“字和”行“字不是也差不多吗?
  他大概不愿意让他(指丁天仁)知道他(丁天行)的来历,才化名丁大衍的,如果不是的话,他怎么会有这两件东西呢?“
  青袍老者翟然动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个练武的人,尤其像丁大侠这样的人,到了功臻上乘,就不能从容貌上看得出年龄来了。”
  布衣少女问道:“乾爹,听你老人家的口气,这人不是坏人咯。”青袍老者笑道:“丁大侠一生行侠仗义,当然不是坏人。”
  布衣少女道:“那怎么会叫他天杀星的呢?”
  “唉。”青袍老者轻轻歎了口气,才道:“丁大侠是个血性汉子,嫉恶如仇,不论白道、黑道,只要这人犯了该死罪恶,就没有人能包庇他,在他剑下,不知死了多少该死的人,但这样来,黑白两道,都对他并不谅解,视同煞星,天杀星这外号,也就不胫而走,三四十年前,江湖上恶人几乎绝迹,他的功劳,不可谓不小。”
  “啊。”布衣少女忽然“啊”出声来,急匆匆的往屋里奔去。原来三人只顾着说话,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她自然要进去做饭了。丁天仁望着青袍老者问道:“师叔,弟子听说师傅因本派”心灯禅功“不足以抗衡雪山派的”寒极神功“和”寒冰掌“,才宣佈封山的,不知什么功夫,才能破得了”寒极神功“?”
  布衣少女掌着一盏灯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勿进去。
  青袍老者微微摇头道:“这很难说,柔可以克刚,刚也可以制柔,水可以灭火,火也可以胜水,这全以个人的修为而定,”心灯禅功“原是以禅为主,纵然不足破解”寒极神功“但也足可自保,几位师兄伤在隗通天的”寒冰掌“之下,该是几位师兄功力不如隗通天之故。”
  丁天仁问道:“这么说,没有人能破解”寒极神功“了?”“那也不然。”
  青袍老者一手撚鬚,徐徐说道:“雪山终年积雪不消,因此雪山派的人练的都是极阴极寒的功夫,冰雪到了阳春就会融化,因此东方乾阳之气和南方丙火神功,都可能是它的剋星,但这是原理,也并不是一定如此,譬如水能灭火,杯水车薪,依然无济於事了。”
  丁天仁心中只是想着:“东方乾阳之气,南方丙火神功,不知是什么门派的功夫?自己如能学会了,就可以克制”寒极神功“了。”
  青袍老者后面的一段话,就没有听进去。
  这时布衣少女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出,盘中是四菜一汤和一桶白饭,一一放到桌上,然后又放好三副碗筷,一面娇声叫道:“乾爹,可以吃饭了。”
  青袍老者在板桌上首坐下,朝丁天仁含笑道:“小兄弟,山居简陋,快坐下来了。”
  丁天仁和布衣少女分别在横头坐下。布衣少女给青袍老者装了一碗饭,又替丁天仁装饭。
  丁天仁忙道:“姑娘,在下自己装好了。”
  青袍老者笑道:“你不用和她客气了,今晚你是咱们父女俩的稀客。”
  丁天仁只好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青袍老者举筷道:“来,这些菜蔬都是山里现成的东西,你随便吃吧。”
  四碗菜餚,有兔肉炒笋片、油焖鲜菇、熏獐腿、炒青菜,和一大碗冬瓜汤,都做得很可口。丁天仁一连吃了三碗饭,才停筷。布衣少女取过木盘,收拾碗筷,丁天仁要待帮着她收拾。布衣少女娇声道:“你只管陪着乾爹聊天好了,我会收拾的。”
  说完,端着木盘进去,一会工夫,沏了一壶茶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匆回了进去。丁天仁拿起茶壶,倒了一蛊送到青袍老者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蛊,一面问道:“师叔,你老人家怎会和雪山派结怨的呢?”
  “唉。”青袍老者轻轻歎息一声,说道:“雪山派仗着武功阴毒,人多势众,门下弟子横行川康,由来已久,峨嵋派虽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但派中弟子都是皈依佛门,与世无争的出家人,俗家弟子每代只传一两个人而已,很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会和雪山派结怨,其他川中门派如青城、邛崃,人数较少,更不敢得罪雪山派,这也就是雪山派弟子目空四海,骄横跋扈的由来……”
  他取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又道:“那是三十四年前,老夫在青羊宫前遇到一个道人,手中持着婊装已十分破旧的墨拓碑文,说是六朝时代的古物,沿途兜售,索价十两银子,路人几乎没有一个理他,他忽然走到老夫面前,说道:”贫道一路行来,找的是有缘之人,哈哈,看来这有缘之人就是施主了,这样吧,贫道就半价,算你五两银子就好了。“
  说完,就把卷轴朝老夫手中递来,老夫那时不过二十五六,明知这些沿途兜售的东西,多半是骗人的,但因脸嫩的关系,人家递过来了,不好意思推却。正在犹豫之际,突听耳边响起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施主不可失之交臂”。
  这句话他竟以“传音入密”说话,内功必然已达上乘境界,不觉抬目朝他看去,那道人正朝老夫含笑点头,就凭这一句话,老夫就化了五两银子,把它买下来了……”
  布衣少女道:“乾爹,女儿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呢?”接着“啊”了一声,又道:“乾爹,你说的就是放在木柜里的那卷墨拓碑文了?”
  青袍老者微微颔首道:“不错,唉,但也由此和雪山门下结下了怨。”布衣少女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青袍老者道:“当天中午,老夫刚在临江楼找了个座位坐下,拿起茶盅喝了口茶,就有一个锦袍青年朝老夫走来,他指着放在桌上的那卷碑文,问道:”这卷东西你是从那里来的。“
  老夫那时也年轻气盛,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从那里来的,与阁下有何关系?”
  那锦袍青年冷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夫道:“我花银子买来的,怎会不知道?”
  其实老夫只是因那道人传音入密,才送他五两银子,他说是六朝时代的古物,老夫根本没有打开来看过,更不知道它是什么了。
  锦袍青年忽然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告诉你,这是咱们传家之物,你纵然花银子买来的,也应该物归原主,你现在明白了吧!”说着伸手来取。
  老夫伸手一拦,说道:“且慢,你说是你们传家之物,那么你且说说看,这是什么东西?”
  锦袍青年道:“我自然知道,这是六朝时代的一幅古画。”……”?
  布衣少女道:“他说的不对呀,那是一幅墨拓碑文,怎么会是古画?”
  青袍老者笑道:“他大概只是听人传说,我在青羊宫路上用五两银子买了一幅六朝时代的古物,他以为是古画了。”
  布衣少女道:“那是他存心讹诈的了。”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老夫因道人说过是幅碑文,如今听那青年说是古画,心中也有些不信。更何况在酒楼上这一起了争执,就有不少食客朝我们两人看来,就算老夫是用银子买来的,也变了收购赃物,心头自然十分气愤,不觉站了起来,大声道:”阁下只怕认错了,这是在下在青羊宫前用五两银子买下来的,你说是你家传的古画,现在我们打开来让大家瞧瞧,也请大家作个公证,如果是一幅古画的话,阁下只管取去。“当下就取起碑文当众就打了开来,那当然不是古画,而是墨拓的碑文,只是这方碑文,形如符录,刻的并非中土文字。
  那锦衣青年大声道:“就是这个,这是我家的东西,一点也没有错!”又要伸手过来取……”布衣少女气道:”这人是个无赖。“
  青袍老者道:“老夫岂会让他取去,这就大笑一声道:”阁下原来是想巧取豪夺,那你就看错人了!“就这样两人在言语上起了冲突,动起手来,老夫才知道他是雪山派的人。”
  布衣少女道:“雪山派的人也不能蛮不讲理,哦,后来呢?乾爹是不是出手把他打死了?哼,这种人死了活该。”
  青袍老者道:“我发现他是雪山派的人了,他当然也发现我是峨嵋派的人,大概打出五十招左右,依然不分胜负。他冷笑一声,振腕一指点了过来,老夫骤不及防,被他击中左胸,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一时心头大怒,击出一记”伏虎掌“。他正因击中老夫一指,洋洋得意之际,被老夫击中他胸口,当场仰跌出去,吐出一口鲜血。其实当时老夫一记”伏虎掌“,只有三四成火候,纵或内伤,也不至於伤重不治。倒是他练的”透骨指“乃是独门阴功,当时虽然也只有三四成火候,但老夫伤在太阴肺经,当时经过运气疗伤,也并不觉得如何、直到半个月之后,才有咳嗽咯血的现象,赶回伏虎寺去,经师尊以心灯禅功治疗,因为时已晚,落得个终身残废……”布衣少女气道:“这人真是该死。”
  青袍老者续道:“不料此人伤重不治,竟然故意颠倒事实,说他和老夫是为了争夺一幅达摩祖师遗留的神功而起。这幅神功,原是他在青羊宫前向一个道人以五两银子买的,老夫恃强从他手中抢过来的,雪山派的人三十年来,一直在找寻老夫下落,其实说穿了,只是在找这幅墨拓碑文罢了。”布衣少女问道:“乾爹,到底这幅碑文是不是达摩遗留的神功呢?”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这个老夫也不知道,因为当年先师听了雪山派的话,曾要大师兄远上少林寺,向藏经阁识得梵文的老师傅请教,但也认不出来,据告昔年西域不下数十国之多,同是梵文,也各自有异,而且有许多小国,早已不存在了,因此纵是梵文,也无人能识了。”布衣少女道:“那雪山派为什么还要争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续道:“但不论是不是达摩遗留的神功,它总是上千年的古物,是老夫花钱卖来的,雪山派也没有理由心存觊觎,藉口寻衅。”
  丁天仁半晌没有开口了,这时抬目问道:“师叔,师傅是不是因无法化解雪山派的”寒冰掌“才封山的?”
  青袍老者微微点了下头道:“照你方才说的,隗通天”寒冰掌“很可能已练到十二成境界,就是”三阳神功“也未必克制得住他,大师兄练的”心灯禅功“
  或可自保,但其他几位师兄就个是他对手了。封山,对一个门派来说,是不得已的事,如无重大变故、谁也不愿意宣佈封山,因为封山之后,这个门派也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丁天仁听得心头一阵激动,胸口宛如压着一块沉铅。
  青袍老者缓缓吁了民气,接道:“但封山也有一个好处,在封山期间,一切的江湖恩怨都随着停止,另外在封山期间也可以专心一致、集思广益的去研讨高深武学,作为重出江湖的准备。”
  丁天仁垂着头,黯然道:“那不知要到那一年了。”
  青袍老者道:“时光不早,小兄弟该休息了,老夫睡在东厢,今晚只好挤一挤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丁天仁醒来,青袍老者早已起床,不在房中,当下也并不在意,上了年纪的人,大都睡眠很少,习惯早起。开出门去,堂屋板桌上早就放好盛了半盆清水的木盆,边上还放着一方面巾。布衣少女迅快的从左首房中走出。她一张娇靥似乎稍事修饰,秀发梳得一根跳丝也没有,还打了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这时看到丁天仁,眨动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叫道:“丁大哥早。”
  她叫出“丁大哥”,粉脸微微有些发赧,丁天仁忙道:“姑娘早。”
  布衣少女道:“桌上脸水已经打好了,你快洗把脸。”
  丁天仁道:“多谢姑娘。”
  布衣少女迅快的往后面走去,丁天仁走到板桌前面,洗了把脸,就把脸水往门外倒了,回进堂屋,布衣少女已经端着一锅稀饭,和四式小菜在桌上放好,一面朝东厢娇声叫道:“乾爹,吃早餐啦。”丁天仁道:“师叔不在房里。”
  布衣少女奇道:“那会到那里去了?”
  她匆匆走近大门,在屋前屋后找了一回,依然不见乾爹的影子,心下大急,叫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回音,就匆匆回了进来,说道:“乾爹不知道去了那里……”
  她急得连粉脸都胀红了,丁天仁道:“师叔也许在附近走走,很快就会回来的。”
  布衣少女道:“但乾爹平时就算要出去走走,也都是吃了早餐才出去的,就是出去,也总在附近,不会走远,叫一声就听到了,方纔我叫了几声,都没有答应……”
  丁天仁道:“姑娘不用急,师叔不会有事的。”
  这样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依然不见青袍老者回来,布衣少女早就坐立不安,在门口进进出出的不知走了多少次,这回实在忍不住了,双眉紧蹩,望着丁天仁道:“丁大哥,这怎么办?要不要出去找找?”
  丁天仁也没了主意,说道:“师叔一身武功,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强敌的,何况又没有人来找师叔,是师叔自己出去的……”
  “哦。”布衣少女好似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你知不知道乾爹什么时候起来的?”
  丁天仁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师叔已经不在了。”布衣少女道:“昨晚……乾爹有没有睡呢?”
  “哦。”丁天仁也哦了一声,说道:“对了,我起来的时候,看到师叔枕头下面,好像有一角白纸,会不会……”
  布衣少女心头猛然一沉,没待他说完,急急说道:“快去看看。”
  她急不容缓一阵风般朝右首房门冲了进去,等丁天仁跟着走入,她已从乾爹枕头下面抽出一个信封,这一瞬间她脸上已挂下两行珠泪,哭出声道:“乾爹果然走了,他怎么不带我去呢?”
  丁天仁走到她身边,已可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信封上就写着:“字留云儿亲拆”。
  於是就柔声道:“姑娘先看看师叔信上怎么说的?”
  布衣少女用手拭着眼泪,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云儿:为父与雪山派结怨经过汝已知之,三十年来,为父隐居峨嵋后山,久有离去之意,一再因循,一是诸师伯叔盛意难却,二来也因汝年纪尚幼之故。如今雪山派不仅找上伏虎寺,导致本派宣佈封山,而且也找来此地,为父已非走不可。本来可将汝托付白衣庵无垢师叔,惟白衣庵均系皈依佛门之淄衣,不收俗家弟子,所幸丁师侄因本派封山下山,此子诚实可靠,为父托他照料,自可放心,汝可视之若兄,与他一起下山,一切要听丁贤侄的,至嘱,父留示。”
  布衣少女看到乾爹要自己和丁大哥一起下山,心头小鹿不禁一阵跳动,接着流泪说道:“乾爹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走了,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呢?”
  她把信笺朝丁天仁递来,丁天仁看完信笺,心头一阵作难,自己也是初次下山,但师叔已经走了,他信上把她托付自己,想到自己这次下山,自然要回家去看母亲,就要她住到自己家里去,这样母亲也有个伴了。想到这里,心头已经有了主意,一面安慰着道:“师叔已经走了,他不带你同去,也许另有困难之处,姑娘不用难过,慢慢的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
  布衣少女抬目道:“乾爹没说去那里,怎么找得到呢?”
  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你去看看,师叔是否把那卷碑文拓本带走了。”
  布衣少女道:“我去看看。”
  迅快走到右首靠壁一口木柜前面,找开柜子,用手翻动了一下,就直起身道:“乾爹果然带走了。”
  丁天仁含笑道:“这就是了。”
  布衣少女眨着眼睛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丁天仁道:“师叔当时用五两银子买下这卷拓本的时候,是因为那个道人以”传音入密“说了一句话,他老人家也一直认为这拓本说不定与武学有关,这次很可能是寻访识梵文的人去的了。”
  布衣少女眼圈红红的说道:“那……那我……怎么办……”
  丁天仁柔声道:“师叔信上不是说要姑娘和在下一起下山去吗,姑娘不如先到我家里去。”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粉脸胀得通红,低下头去,问道:“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丁天仁道:“我娘,她老人家很慈祥,一定会很欢迎姑娘的。”
  布衣少女靦腆的道:“还有呢?”
  “没有了。”丁天仁道:“我家只有娘一个人。”
  布衣少女道:“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伯母。”
  丁天仁道:“姑娘是师叔的乾女儿,算起来也是我的师妹了,何况这是师叔的意思,有姑娘和她老人家作伴,我娘不知有多高兴呢……”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又说道:“在下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布衣少女脸上又是一红,低低的道:“我叫易云英,从小由乾爹抱回来抚养长大的。”
  丁天仁道:“那么师叔呢?”
  易云英道:“乾爹姓易,讳秩然,我是跟乾爹姓的。”接着转首又道:“丁大哥,稀饭快凉了,快去用早餐了。”
  回入堂屋,易云英装了两碗稀饭,两人匆匆吃毕,易云英收过碗筷,忍不住又眼圈一红,盈盈欲涕。
  丁天仁道:“姑娘,你该去收拾了,昨天已有雪山派的人找来,万一再来,我们决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易云英只好点点头,含着泪水,往房中走去。过不一会,只见她手挽着一个花布包袱,一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脚下沉重,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丁天仁连忙迎着道:“姑娘收拾好了?”
  易云英点点头,把包袱和青布囊往板桌上一放,走入左厢,把床上被褥收入木柜之中,然后带上了房门。
  丁天仁道:“我们走吧。”
  易云英朝屋中回顾了一眼,突然一下扑入丁天仁怀里,伏在肩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丁天仁从没和姑娘家接触过,这下突如其来这种事,使他大感手足无措,只好由她伏在肩头,哭了一阵,才缓缓的道:“姑娘不用伤心……”
  他只说了这句话,底下就不知怎么说好?易云英渐渐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扑在他肩头,急忙后退了一步,一时羞红了脸,拭着泪水,幽幽的道:“对不起。”
  丁天仁道:“没关系,姑娘从小住在这里,一旦要离此而去,心里自然难过的了。”
  易云英本来已经收住泪水,经他一说,忍不住泪水又流了下来。丁天仁尬尴的道:“在下不会说话,本来想劝你的,反而惹你伤心了。”
  易云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没有。”
  丁天仁道:“那就走吧。”
  易云英点点臻首,从桌上取起包袱挽在手上,然后又取起长形的青布囊,让丁天仁走在前面,出了大门,她回身掩上木门,又锁上一把铁锁,忍不住眼圈一红,拭着泪幽幽的道:“乾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丁天仁道:“姑娘只管放心,只要师叔回来了,在下自会送你回来的。”
  易云英笑道:“听你口气,把我看做三岁小孩一般。”
  她这一笑,在晨曦中,就如百合开放,清新脱俗,把才纔的愁容一扫而空。
  丁天仁看得不禁一呆,连说话都忘了。易云英脸上一红,避开他的眼光,也没有说话,两人就在石级下站停下来。
  过了半晌,易云英才幽幽的道:“你方才催着人家走,现在怎么不走了?”
  “哦,哦。”丁天仁忙道:“姑娘说得是,我们是该走了。”
  走出篱笆,易云英又把篱笆门用绳圈扣上,回过身来,低低的道:“丁大哥……”丁天仁看她欲语还休的模样,急忙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易云英靦腆的道:“我们……”她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
  了天仁望着她道:“姑娘要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易云英飞红了脸,说道:“我们……”她依然只说了两个字,就不说下去,好像“我们”二字之后,很难启齿一般。
  丁天仁道:“姑娘只管请说,在下不会怪你的。”
  “不是的。”易云英急道:“我是说……我们在路上,要改改称呼才好。”
  丁天仁道:“怎么改法?”
  易云英道:“你叫我姑娘,姑娘的,给人家听去多么彆扭?”
  丁天仁道:“但……”
  易云英道:“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丁天仁道:“你说,你说。”
  易云英瞟了他一眼,才道:“我是说,我们在路上,还是兄妹相称比较好。”
  口中说出“兄妹”二字,粉脸也胀红了。
  丁天仁连连点头,喜道:“姑娘说得极是,我们兄妹相称,路上也方便多了。”
  易云英喜孜孜的道:“那你同意了?”
  丁天仁笑道:“在下完全同意。”
  易云英抿抿嘴,娇笑道:“那你就不能称在下了,要称愚兄才对,我也不能叫你丁大哥,该叫你……叫你大哥了。”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也小得只有站在她对面的丁天仁才听得到,同时脸颊上也飞起了两片红云。丁天仁看她笑得开心,心头自是十分高兴,随即说道:“你叫我大哥,我就该叫你妹子了。”
  易云英心头甜甜的,口中只轻“嗯”了声。丁天仁看她左手提的长形布囊,问道:“妹子这青布囊里,是你随身的长剑了?”
  易云英点头道:“是啊,这是无垢师叔送给我的,白衣庵女弟子使的,都刻上”峨嵋白衣庵“五个字,这柄剑是师叔特地给我镌上了”云英“两个字。”
  丁天仁道:“你剑法一定很好了,是跟师叔练的?”
  “才不是呢,我笨死啦。”
  易云英脸上红馥馥的,偏着头道:“剑法是无垢师叔教的,但白衣庵不收俗家女弟子,所以仍叫她师叔。”丁天仁道:“这青布囊还是愚兄给你拿吧,我的短剑收在衣衫里面,由我拿着长剑,就不会惹人注意。”
  “好吧。”易云英把青布囊朝丁天仁递去,一面说道:“这柄剑如果像大哥的一样短,就可以收在衣衫里面,那该多好?”
  她现在“大哥”已经叫顺口了,就不再觉得碍口了。两人沿着山径,边说边走,中午时光,就赶到青龙场,就在一家麵馆打尖。
  这家麵馆地方不大,只是像一条弄道,两边放了四五张板桌,前面已有三张桌子坐了人,两人就在里首靠左边一张桌旁坐下。一名夥计端上一盅茶来,放好筷匙,问了两人要什么面,便自退去。易云英问道:“大哥,我们要去那里呢?”
  丁天仁凑过头去,压低声音说道:“我家在嘉定,自然回家去了。”接着又道:“不过你是我妹子,怎么会连家都不知道?所以路上就不可多问。”
  易云英道:“好嘛,不问就不问咯。”
  说话之间,又有两个身穿蓝布衣衫的汉子走了进来,在他们右首稍后的一张桌上落坐。这时夥计已经端着两碗麵送来,易云英困自己吃不完一大碗麵,就分了小半碗给大哥,两人就不再说话,各自低头吃着。一回工夫,都已吃毕,就在会帐出门之际,丁天仁看到后来两个汉子也放下麵碗,站了起来,当下也并不在意。出了镇甸,路旁杂林中忽然有一点劲风,朝丁天仁头部激射过来,耳中也依稀听到有人喝了声:“打。”
  丁天仁总究练过六年武功,反应并不慢,右手一抄,就把打来的暗器接住,但觉来势劲急,但入手却轻而且软,不像暗器,心中觉得奇怪,急忙低头看去,接到手中的竟是一个极小的纸条球,那是一张不到手掌大的纸条,上面写着:“有人跟踪,不宜回家”八个字。
  易云英发现大哥正在走路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大哥,有什么事吗?”
  丁天仁把手中字条递了过去,说道:“你看看这字条。”
  易云英接过字条,口中念道:“有人跟踪,不宜回家,大哥这纸条那里来的?”
  丁天仁道:“就是刚才有人从林中打出,我还当是暗器,接到手里,才知只是一个纸球。”
  易云英道:“他以纸条示警,一定是大哥的朋友了。”
  丁天仁道:“我这里连熟人都没有,那有什么朋友?”
  易云英道:“这就奇了,大哥如果没有熟人,他不是你朋友,怎么会向你示警呢。”
  丁天仁道:“除了伏虎寺的师兄们,我认识的人,只有你一个人,那来的朋友?”
  易云英心头一甜,挑挑眉毛,说道:“那么大哥预备怎样,听不听他呢?”
  丁天仁道:“他说有人跟踪,我刚下峨嵋,没有仇人,跟踪我的,一定是雪山派的人了,他们毫无信义,我们虽然不怕,但娘手无缚鸡之力,我们回去,岂不是把他们带上门去,这就不妥了。”易云英咭的笑道:“我有办法了,我们先躲起来,看看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然后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就是我们跟踪他们了。”刚说到这里,就催着道:“大哥快来,我们躲到林中去。”
  身形晃动,迅速往右侧林中投去,身法轻快,宛如紫燕穿林,一闪而没!丁天仁只好跟着掠入林去,两人在一棵大树后藏好身子。
  易云英悄声道:“大哥,把长剑给我,待会儿说不定还会动手呢。”
  丁天仁把青布囊交还给她,一面叮嘱道:“你说我们要跟在他们身后,那就不能和他们照面了,所以不是万不得已,最好是不动手的好。”易云英道:“好嘛。”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只见来路上果然出现了两条人影,一路奔行而来。
  易云英低声道:“来了。”
  丁天仁道:“快别作声。”
  不过眨眼工夫,那两人已经奔近林前,原来正是方才麵馆遇到的两个蓝衣汉子。只见左首一个脚下一停,口中咦道:“这两个点子怎么不见了?”
  右首一个道:“这条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他们也许脚程加快了。”
  左首一个道:“那就快些走,别把人盯丢了。”话声一落,果然加快脚程,一路奔行下去。易云英哼道:“原来是这两个人,难怪方才在麵店里,不时的打量着我们。”接着咭的轻笑出声,偏头道:“大哥,我这计策不错吧?现在可以走啦。”
  丁天仁道:“我们只要避开他们就好,我看不用跟他们下去了。”
  易云英道:“他们一定是奉命跟踪我们的,如果找不到我们,还会回头寻来,不找到我们是不会甘休的,这叫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有跟在他们后面,一切操之在我,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有些什么目的?”
  丁天仁笑道:“瞧不出妹子还是女诸葛哩。”
  易云英举手理理鬓发,嫣然笑道:“大哥同意了?”
  丁天仁道:“反正暂时不好回家,就这么办吧。”易云英道:“那就走了。”




  第六章 被翻红浪 小侠初识云雨情

  丁天仁和易云英相继走出树林,一路奔行下去。这条路,本来也是丁天仁要去的路,一直通向嘉定,傍晚时光,就已赶到嘉定,始终没有看到两个蓝衣汉子的影子。丁天仁的家是住在嘉定乡下,本来不用进城的,现在既然暂时不回家去,就要进城投店了。
  嘉定可是一个大城市,工商发达,街道上商肆栉比,行人车马往来如织。丁天仁从没到城里来过,易云英从小在峨嵋后山,也没到过城镇,走在路上,东张西望,大有目不暇接之感。
  易云英拉了下丁天仁的衣袖,低声问道:“大哥,天快黑了,我们到那里去投宿呢?”
  丁天仁道:“自然要找一家客栈投宿了,我正在找呢。”
  两人走过两条横街,还是易云英眼尖,看到横街上一方招牌写着“招商客栈”
  四个大字,这就叫道:“大哥,就在这里了。”
  丁天仁笑道:“我从没到城里来过,没想到城里有这么热闹。”
  易云英笑道:“我也没来过,这叫做乡下人进城咯。”
  两人刚走近客栈门口,就有一名夥计迎着招呼道:“两位要住店吧?”其实不用问,两人手中都提着包裹,自然是住店的了。
  丁天仁间道:“有没有房间?”
  夥计含笑道:“有,有,两位要一间房还是两问房?”
  丁天仁道:“我们是兄妹,一间房就好,但要两张铺的。”
  “有,有。”夥计连连点头,说道:“两位请跟小的来。”
  易云英没有说话,只是红着脸跟在大哥身后,一起走进客店,由夥计领路,一直来至后进,夥计推开一扇房门,说道:“两位请进,这间房有两个铺,最合适不过了。”
  丁天仁、易云英跨入房中,果见对面有两张床铺,中间有一个木柜,临窗还有一张小桌和两张椅子、收拾得极为乾净。
  丁天仁朝夥计点点头道:“就这间好了。”
  夥计连声应是,退了出去,不多一回,就送来脸水,接着掌上了灯,又沏了一壶茶过来,一面伺候着问道:“两位晚餐要在房里用,还是到外面去用?”
  丁天仁问道:“房里用,是你帮我们送来吗?”
  “是、是。”夥计陪着笑道:“小店厨房专门为客官准备了大宴小酌,一应俱全,客官要些什么,都可以送到房间里来。”
  易云英想了想道:“大哥,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吃的好。”
  丁天仁点头朝夥计道:“好,那就不麻烦你了。”
  夥计退出之后,丁天仁道:“我本来想叫他送到房里来吃的,有人跟踪我们,总是少出去的好。”
  易云英挑着眉毛,悄声道:“我看大街上很热闹,吃过晚餐,还可以在街上逛逛呢。”
  丁天仁笑道:“好吧,那就可以出去了。”
  两人出了客店,这时华灯初上,每一家店铺都灯光如昼,行人往来,比白天更为热闹。街上几家大酒楼门面华丽,勺勺齐呜,楼上弦管清唱,随风飘散。两人只是看了一眼,却不敢上去,依然找了一家面馆,吃了两碗面,出门的时候,易云英道:“大哥,你先回去,我还要买些东西。”
  丁天仁道:“你要买什么,我陪你去。”
  易云英道:“不,你只管先回去,不用陪我。”
  丁天仁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易云英粉脸一红,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条街我认识,还会走丢?你只管先回去好了。”
  丁天仁心想:妹子是姑娘家,也许自己和她一起去有什么不便之处,这就点头道:“好吧,你小心些,早些回来。”
  易云英轻笑道:“我知道啦。”兴冲冲的往街上走去。
  丁天仁回转客店,回到房中,夥计跟着送来茶水,便自退去。丁天仁倒了一盅茶,就在窗下一把椅子坐下,轻轻喝了一口,他和易云英认识只有一天,也只是今天才认的兄妹,一起上路的,但这时易云英没有回来,自己一个人刚坐下来,就有寂寞之感,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静不下心来。
  他放下茶盅,站起身,在室内走了几步,又回到椅上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盅茶,只喝了一口,放下茶盅,不自觉的又站了起来,但又迅快的坐下,自己也感到好笑,从来都没有像今晚这样失魂落魄过。
  他想到无能师叔送给自己的两页“点穴法”,就从怀中取出,在灯光下摊开,用心研读了几行,但就是读不下去。这可并不是“点穴法”的文义艰深,不容易理解,而是自己心不在焉,没有心思阅读下去。收起“点穴法”,忍不住又从椅上站起身来,在室中走了儿步,又回身坐下。
  现在他渐渐明白过来,自己情绪如此不安,就是为了妹子外出未归之故,接着暗自失笑,她说过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走失?这不是自己多虑吗?他越想不去想她,但易云英的一颦一笑,越是在脑海里围绕下去,他情不自禁的走近门口,伸手开启房门,盼望着她。
  这样又过了好一会工夫,易云英才喜孜孜的捧着两个大纸包走了进来,丁天仁赶忙迎着她道:“妹子,你买了些什么东西?去了这么久,真教愚兄替你耽心呢。
  易云英把两个纸包往床上一放,目光溜动,含笑道:“我说过这条街我认识,还会走丢了?丁大哥,你猜猜看,我买了什么?”
  丁天仁道:“还是你告诉我吧,你买的东西,我怎么会猜得出来?”
  易云英娇躯扭了下,才道:“我不管,大哥一定要猜上一猜,猜不中也没关系呀。”
  丁天仁道:“这样没头没脑的你叫我怎么猜?”
  易云英笑道:“对了,我可以提示你一点,这两个纸包里,有一包是我替大哥买的。”
  丁天仁奇道:“你替我买的,那是什么呢?”
  易云英道:“所以要你猜咯。”
  丁天仁摇着头道:“我从小最怕猜谜了,师兄门说了谜面,我没有一次猜中的,你还是打开来给我看吧。”
  易云英噘起小嘴,说道:“不打开来看,你怎么也猜不着的。”一面伸手拆开纸包,里面是一件青布长衫,她一手提着衣领,用手一抖,说道:“大哥,快穿穿看,合不合身?”
  丁天仁笑道:“我又不做新郎官,干么要穿长衫?”
  这话易云英听得脸上蓦地红了起来,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进城来,走了几条街,看到的人,除了贩夫走卒,谁都穿着长衫,我乾爹常说,这个年头,大家都只认衣衫不认人的,所以我才替你买的,快试试看呀。”
  丁天仁拗不过她,只好把长衫穿上了。易云英看着他咬咬红菱似的下唇,喜道:“大哥,最合身也没有了,哦,我也买了一件长衫……”
  丁天仁奇道:“你也买了一件长衫?你要长衫做什么?”
  “穿咯。”易云英脸上微微一红,续道:“我听乾爹说过,许多女孩子为了行走江湖,就易钗而弁,女扮男装,我想有人跟踪我们,我们如果改个样子,人家就认不出来了。所以我买了一套男装,明天出门,就可以换上了。”
  丁天仁笑着摇摇头道:“你想得真多。”
  易云英笑道:“还有,明天我换了男装,我们就是兄弟了,你要给我想个名字才好。”
  丁天仁笑道:“大哥叫丁天仁,小弟自然是丁天义了。”
  “丁天义。”易云英道:“这名字很普通,还算不错。”
  丁天仁道:“普通些,就不会引人注意,这还不好?”
  易云英道:“好嘛,明天起我叫丁天义好了。”
  丁天仁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门睡吧。”过去拴上了门闩。
  他这句“我们睡吧”,说者无意,但听到易云英耳里,可就多上了心,想起方才他说过:我又不是新郎官,心头小鹿顿时跳得好猛,口中只轻“嗯”了一声,却畏缩不前。
  丁天仁看她只是坐着不动,不觉哦道:“妹子是不是怕羞?那我把灯熄了。”
  易云英更是吃惊,颤声道:“不,不,还是点着的好。”
  丁天仁这回看清楚了,她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已经胀得比大红缎子还红,只是坐着不动,怕得好像自己要吃了她一般,心中暗暗好笑,这一情形,大概和新娘子也差不多了。想到这里,心头不禁一荡,丁天仁再也忍耐不住,用手搭住易云英香肩将她搂在怀里。
  “大哥……你……”易云英心中一惊,羞得粉脸通红,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易云英正值花季年华,情窦初开,哪禁得起异性的挑逗?更何况这少年正是她心目中的如意情郎,芳心暗许的对象呢。易云英半推半就,嗯了一声,整个娇躯无助地倚在他的怀里,呼吸急促,脸颊红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
  她激情的反应,立即感染了丁天仁。他感到易云英体内所散发的热力和幽香,令他气血翻腾,下身起了奇异的变化。他将易云英紧紧搂在怀里,伸嘴去吻她的樱唇。易云英婉转相就,两人吻在一起。丁天仁将易云英的丁香小舌吸出来,含在嘴里慢慢品尝,伸出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只片刻间,易云英被他吻得神智大乱,在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抖、昏眩。
  易云英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地呻吟着说:“哥……我……好舒服……我爱你……”
  “云妹,我也爱你……”丁天仁低唤,吻着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
  易云英在他火热的吻下颤抖,紧抱着他的虎腰迎合着他,感到意乱情迷。丁天仁欲火中烧,将易云英横抱在怀里,向床前走去。丁天仁将易云英放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易云英一惊,往床里一缩轻声道:“哥……不要……”
  丁天仁上床搂住易云英求道:“云妹,我以后若负了你,让我不得好死。”
  易云英小手虚掩他的嘴,羞笑道:“快别说了,我……我信你……”说着双手摀住脸,羞态甚是可爱。
  丁天仁大喜,搂住易云英为她宽衣解带,片刻间将她剥得一丝不挂,露出欺霜赛雪般的雪白胴体。易云英捂着脸,哪敢看他一眼?丁天仁看着易云英美丽的少女胴体,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见她雪白的玉体肌肤细腻柔滑,吹弹得破,娇艳得像要滴出水来。粉红的小脸妩媚动人,一副又羞又怕的神情甚是可爱,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强自镇定。易云英的身材苗条,曲线凹凸玲珑,酥胸高耸丰满,两个雪白玉乳上的鲜红樱桃让人垂涎欲滴。雪白的小腹镶嵌着迷人的香脐,再往下看是萋萋芳草,桃源洞口处溪水流淌。
  丁天仁见到这种美景,哪里还能忍耐得住?他扑上前去,握住易云英的雪白双峰揉搓起来,更低下头品尝她的两颗樱桃。易云英紧抱着他的虎腰,轻呼:“哥……痛……轻点儿……”
  丁天仁心下甚是怜惜,抱住易云英的柳腰,轻吻她的耳垂道:“云妹,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易云英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哥……你不老实……”
  丁天仁使劲亲了她一口,笑道:“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可迷死我们男人了。”
  “你……”易云英满脸娇羞,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
  丁天仁心中怦怦乱跳,他大胆地分开易云英的两条玉腿,尽情地欣赏她身体的最美最神秘地带。只见易云英的下体阴阜丰满,乌黑的嫩草均匀地分布在花瓣四周,粉红色的花瓣半开半闭,上面还挂了几滴晶莹的露珠。易云英被他看得羞不可抑,挣扎着想合上两条玉腿,嘴里吐出如梦如醉般的呻吟:“不……不要啊。”
  可丁天仁紧抓着她的两条玉腿,她哪里动得了分毫?
  易云英用双手摀住脸,羞得连雪白的脖颈都变成粉红色。丁天仁见这小姑娘婉转呻吟,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娇媚动人,知道她已是春情萌动欲火高涨。丁天仁笑着脱去全身衣裤,露出又粗又红的硕大宝贝,把它送到易云英的小手里。
  “这……这么大……”易云英又爱又怕,她握着这热气腾腾的宝贝不知如何是好,想放手又舍不得。
  丁天仁只觉丹田一股热流直冲小腹,宝贝硬得发疼,他知道再也不能忍了。
  丁天仁把易云英放倒在床上,分开她修长双腿,用龟头在她溪水淋漓的花瓣上揉弄了几下,腰猛地往下一沉……。
  “啊……不要……好痛啊……呜呜……不来了……”易云英疼得泪水泉涌,用手使劲推丁天仁。
  丁天仁爱怜地亲了亲她的红颊,安慰她:“对不起,是哥不好,我这就退出来。”
  易云英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道:“哥……我能忍……”
  丁天仁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可不要勉强啊。”
  易云英轻咬下唇点了点头,丁天仁躺在床上,让易云英骑在自己身上,变成女上男下的姿势。易云英娥眉微蹙,轻轻扭动柳腰上下移动着,起初还是有些疼痛,但不久体内又酥又痒甚是舒服。易云英紧闭双眼,可下身的快感波浪般袭来,她忍不住娇呼:“哥……我好舒服……用力……”
  柳腰疯狂地扭动迎合着丁天仁,丁天仁抚着她滑润的丰臀,腰部卖力地向上挺进,将宝贝深深地进入到易云英的身体里。下面的丁天仁,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宝贝在易云英粉红湿润的花瓣里进进出出,耻毛纠缠在一起,沾满了两人的爱液。易云英的肉壁紧紧包裹着丁天仁的宝贝,每一次的抽插都给两人带来无边的快感。
  “啊……嗯……好……哥哥……我……不行了……”易云英喘气凝重,玉体微颤,肉壁阵阵紧缩。丁天仁这时也到了紧要关头,他紧抓易云英香汗淋漓的玉臀,同时腰猛地向上一抬……
  “啊……”易云英只觉下身火热,花心喷洒甘泉,同时一股滚烫的液体冲进体内,在刹那间身体达到了愉悦的高潮。她滑下丁天仁的身体,紧紧搂住他,充满了幸福感。丁天仁喘着粗气,满意地回味着交欢的乐趣,大手不规矩地在易云英的娇躯上游移。他越想越得意,不觉笑出声来。
  易云英嗔道:“有什么好笑?”
  丁天仁搂住易云英娇躯,大肆轻薄了一阵,说道:“云妹,我是太高兴了,我一定要娶你。”
  易云英芳心窃喜:“一言为定!可不许食言。”
  丁天仁大声道:“我若食言,叫我不得好死。”
  易云英轻掩他嘴:“你若诚心待我,何必发此毒誓呢?”
  小屋春光无限,柔情万种,天上人间,似真似幻,两人满足地相拥睡去。
  ************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梳洗,相视一笑,都红了脸。
  一切打点妥当,丁天仁压低声音道:“我昨晚一直在想,我们暂时不能回家,我想不出要去那里好?所以要和你商量商量。”
  易云英偏头沉吟道:“我也没出过门,要去那里,我也想不出来呀。”接着又道:“这样好不,今天我们先出城去,找个树林子,把衣服换了,然后……”
  丁天仁问道:“然后怎样?”
  易云英道:“我先走一步,你落后些,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跟踪,没有人跟踪的话,我们就迂迥着绕个圈子,可以回家去了。
  丁天仁喜道:“妹子这主意不错。”
  两人吃过早点,就会账出门。走了五里来路,右首正好一片浓密的山林,易云英叫道:“大哥,等一等,我到林内去换一件衣服,你在这里守着。”
  丁天仁点点头,易云英急匆匆的往林中钻去,过了不多一会,只见从林中走出一个头戴瓜皮镶玉缎帽,身穿青布长衫,背后拖一条乌黑长辫的少年书生,笑吟吟的朝丁天仁拱手道:“兄台请了,小弟丁天义这厢有礼。”一边咭笑出声来。
  丁天义笑道:“亏你扮得还算很像,只是口齿太嫩了些。”
  易云英道:“那就不像了。”
  丁天仁道:“那也不然,你是口音尖了些,稍加注意,那可充得过去了。”
  易云英道:“我也只要充得过去就好了。”
  正说之间,只见两匹骏马疾驰而来,就在快到自己两人前面,相距还有三四丈远,就刹住奔行之势,马上两名汉子立即翻身下马,一脸恭敬之色,迎着走来,直到相距一丈光景,才抱拳躬身,由左首一人说道:“二位公子中,不知那一位是丁天仁丁公子?”
  丁天仁还是第一次被人叫“丁公子”,而且“丁公子”这三个字听起来好像蛮舒服的,这就点点头道:“在下就是丁天仁。”
  两个汉子听得大喜过望,连连抱拳道:“原来就是丁公子,这就好了。”
  丁天仁问道:“二位找在下不知何事?”
  左首汉子道:“小的二位奉老庄主之命,特地来迎迓丁公子的。”
  丁天仁听得奇怪,问道:“不知你们老庄主是谁?”
  左首汉子道:“敝庄老庄主就是人称”擎天手“的金赞臣金老爷子。”
  丁天仁并不认识“擎天手”金赞臣,但只要听他外号叫做“擎天手”,就凭这三个字,已可知道这位金老爷子一定是江湖上响噹噹的人物无疑,自己只是一个峨嵋派学艺还没满师的记名弟子,像他这样有名气的人,怎么会派人来邀请自己呢?心念转动,一面问道:“不知金老庄主见邀,有什么事吗?”
  左首汉子道:“这个小的两人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昨晚老庄主听说金公子到了嘉定,今天一早,就要小的两人一路迎上来的。”
  右首汉子道:“二位公子请上马了。”
  易云英道:“大哥,你认识金老庄主吗?”
  丁天仁道:“不认识。”
  易云英道:“既然不认识,那就不用去了。”
  左首汉子听得急道:“老庄主是久仰丁公子大名,丁公子到了敝地,老庄主自是以接待丁公子为荣,丁公子如果不到敝庄去盘桓几日,老庄主岂不感到脸上无光?所以务必请丁公子赏脸,前去敝庄一行。”
  右首汉子也道:“丁公子要是不去的话,小的两人也无法向老庄主交代了。”
  丁天仁看两人这么说了,只好点头道:“好吧,在下就去见见你们老庄主。”
  两名汉子听得大喜,左首一个道:“那就请二位公子上马了。”
  丁天仁问道:“你们庄子很远吗?”
  右首汉子道:“不远了,就在前面,不过两里光景。”
  丁天仁道:“只有两里光景,就用不着骑牲口了。”
  左首汉子忙道:“不,不,两位公子务请上马,这是敝庄迎宾之驹,二位公子是敝庄的贵宾,自然要骑着去才好。”
  易云英从没骑过马,心里觉得好玩,这就说道:“大哥,他们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就骑着去吧。”
  丁天仁道:“好吧。”
  两个汉子连忙拢住马头,伺候两人上马,丁天仁山没骑过马,总算学过六年武功,身手不弱,跨上马鞍,还能坐得稳,两名汉子不待吩咐,就牵着马匹而行。
  易云英心头暗暗高兴,自己两人幸亏都穿上了长衫,不然,到人家庄上去当贵宾,岂不寒酸了?
  两里来路,自然很快就到了,但见一条石极大路,一直通到一座高大的院庄前面,越过一片广场,大门前左右两边蹲立着一对比人还高的石狮子,石阶上也分左右站立了六名青布衣衫的汉子。光是这份气势,已可见老庄主的身份了。
  两名汉子牵着马匹一直来至门前才停站住,左首汉子说道:“请两位公子下马了。”
  丁天仁、易云英两人随着跨下马鞍,只见从门内急步迎出一个身穿布夹袍,年约四旬以上的中年人来,朝两人连连拱手道:“二位公子宠临,在下迎近来迟,多多恕罪。”
  丁天仁回头朝左首汉子低声问道:“这位……”
  左首汉子凑近道:“敝庄任总管。”
  丁天仁连忙拱手道:“原来是任总管,在下兄弟幸会。”
  任总管一脸堆着笑容,说道:“这位大概是丁公子了,在下任贵,要请丁公子多多指教。”一面问道:“这位是……”
  丁天仁道:“他是舍弟丁天义。”
  任贵大笑道:“原来两位都是丁公子,快请里面奉茶,敝庄老庄主已经恭候多时了。”说完,连连抬手肃客,陪着两人往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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