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明动物博物馆中,收藏着一件成年雄性胡兀鹫(Gypaetus barbatus)标本,由杨岚先生于1982年8月30日采集自四川省德格县新路海。胡兀鹫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由于标本采集时间也相对久远,未能在展厅中公开展示。胡兀鹫顾名思义是长胡子的兀鹫,胡兀鹫的种加词barbatus和英文名Bearded Vulture 都是长有胡须的意思。
胡兀鹫:请叫我侧颜杀手 | blende12 / Pixabay
天王地胡,反派造型
因为不必像其他秃鹫一样伸着脑袋在尸体内掏食内脏,胡兀鹫是我国鹫类中发量最充足的一位,没有之一。可惜的是它并没有发挥发量的优势打造一副正义颜值,而是贴上了一副鲜红色的美瞳,又从眼眉到嘴边蓄起了一对黑色的八字胡,是名副其实的眉毛胡子一把抓。
美髯公也可以卖萌 | Buseu Project / Youtube
清宫鸟谱中如此描述:狗头雕(胡兀鹫)黑睛而红白重晕,目上黑毛如眉,嘴下黑毛茸生。犀利的面容再配上翅膀和尾巴的纯黑色羽毛,仿佛身着一件垂地的披风,这种不怒自威的造型,俨然就是鸟类世界的终极反派。
胡兀鹫的羽毛犹如一身黑衣 | Derek Keats / Flickr
成年胡兀鹫头和胸腹部是干净的米白色,而亚成体则是浓重的黑色,要经过4-5年才能逐渐长成成鸟的模样。相较于其他食腐鹫类,胡兀鹫有着狭长的翼型和较长的尾羽,提供了更好地驾驭空气的能力,从而能够相对频繁的起降、寻找高空投弹的场所。
青少年时期的胡兀鹫体色更黑 | marcoanfossi / inaturalist.org
高空抛物,只为糊口
胡兀鹫体长和翼展与我国常见的高山兀鹫、秃鹫相近,但在体型和体重上却颇有差距。与其他秃鹫争抢肉食不同,胡兀鹫偏爱动物的骨骼骨髓,所以它们并不需要硕大的体型来争抢优先的进食次序,只需耐心等待其他食腐鸟类进食完尸体的皮肉和内脏后再进食。和肌肉内脏相比,骨骼中的热量相对较低,且集中在骨髓部分,而富含骨髓的长骨大都又粗又硬,对于只有喙,没有牙齿的鸟类来说难以啃咬、咀嚼和吞咽。
开饭了?怎么没人叫我 | Buseu Project / Youtube
为了顺利地敲骨食髓,胡兀鹫演化出了一套高空抛物、垂直打击的独家技术:抓起大骨飞至几十米的空中,寻找地面的岩石区,然后瞅准时机,投弹命中。至多反复几次,大骨在与地面裸岩碰撞中就被摔得粉身碎骨。这时,胡兀鹫就可以轻松享用富含营养的骨髓部分了。
空中扔下骨头的胡兀鹫 | Kunal Jain / Youtube
据说古希腊著名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就是被一只高空抛下的乌龟砸中身亡,如果传闻属实,很可能是胡兀鹫把作家的秃头当成了岩石 | Wikimedia Commons
所以在高原或山区,多岩的地带可以更容易地找到胡兀鹫的身影。有些骨头上还留有残余的肌肉和肌腱,在贫瘠的高山高原地区,胡兀鹫绝不会浪费每一分食物,会将骨头整块吞下。富含高浓度盐酸的强大胃液,能将大部分的骨骼及其附属物溶解吸收,也完成了自然界对大型动物尸体最后的分解。
今晚吃羊蹄 | Buseu Project / Youtube
老虎吃人,老胡不吃
胡兀鹫本已在亚非欧广袤的大陆上空翱翔了数万年之久,却在短短的百余年间,从欧洲和非洲的大部分区域消失。只有寥寥几片孤岛还有残存的种群,在与环境变迁带来的困境做着最后的抗争。这其中最曲折的故事,当属阿尔卑斯山脉的胡兀鹫。
成年的胡兀鹫 | jayhem / Wikimedia Commons
原本在南欧山区并不难见到的胡兀鹫,随着畜牧产业的发展,逐渐需要和人类共享一片领地。对于需要保持草场清洁的畜牧业来说,胡兀鹫清理死去的牛羊和其他野生动物,本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双赢局面。但疑邻盗斧的心理让牧场主们相信,胡兀鹫不只是进食动物尸体,还会主动捕猎他们的牛羊,甚至会掳走人类的孩童。
胡兀鹫:人类一定是妒忌我的颜值 | Francesco Veronesi / Wikimedia Commons
这样毫无根据的指控,促使着人们端起了猎枪,在动物尸体中填上毒药,让胡兀鹫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短短的几十年间,迅速地在南欧的大部分地区销声匿迹。等到人们幡然悔悟之时,只剩比利牛斯山脉和科西嘉岛上还有不足百只的幸存者。
阿尔卑斯山区的胡兀鹫 | Luca Casale / Wikimedia Commons
庆幸的是在1986-1993年期间,由瑞士、奥地利、意大利、法国、德国等多国联合参与的胡兀鹫重引进计划,得到精心的设计和实施。陆续有50余只胡兀鹫被野放在阿尔卑斯山区,南欧的山林草原上终于又重新划过他们的身影。1997年在法国上萨瓦省的勃朗峰下,重返家园的胡兀鹫在野外成功繁殖。胡兀鹫珠还合浦的故事,也让我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主观的成见和视野的局限是客观认识真理的最大阻碍。
自然教育工作者在给青少年展示胡兀鹫 | phyllos / inaturalist.org
在我国青藏高原和新疆的天山地区,还有着世界上最大数量的胡兀鹫种群。除了要面对艰苦的高山高原生存环境,藏语中称作“过吾”的胡兀鹫也被视作传统的藏药材料。与此同时,草原灭鼠的鼠药、风力发电和输电线路、死亡牲畜的药物残留,仍在不同程度威胁着胡兀鹫的生存。
雪域高原上的胡兀鹫 | Fabrizio Gottardi / inaturalist.org
鹫类高翔在雪域高原,如同卫士般守护着这片净土。它们的存在让我能够重新审视死亡的意义,感悟野性的率真和自由的宁静,凭着一双承载着生命轮回的翅膀,乘风远去。
赞(2)